次日,雨天,清晨。
顾渊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,从浑浑噩噩中醒来。
毕竟他现在是严重的失眠症患者。
今天是灵宗大比的第三日,顾渊赶到论剑台的时候,那里已经坐满了人,没有了他的位置,所以他站在角落里,安静的望着台上那些修士论道。
灵宗有许多以物入道的,例如琴修,画修,这些修士前期都比较孱弱,可要是都走到后期,都是手眼通天的存在,不像是剑修,人人都能修行,修行一段时间以后也都还有些战力,可真要到后面一些,最终比拼的还是天赋与修行资源的堆积。
剑修以身为剑,游走于生死论战之中,领悟最极致的剑意,以一剑破万法,斩万敌。
但台上的论剑与论道都比较无趣,顾渊不怎么感兴趣,他就只是安静的等念到他的名字,终于,在他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以后,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。
而这一次的对手,好巧不巧,就是秦欢。
顾渊慢步走上台,而秦欢是御剑上台的,今日他穿了一身黑衣,身形瘦削,脚下的灵剑自动飞入他的手中。
雨丝微斜,他的眸子多了几分讥笑的意味,“怎么,顾师兄,今天还是照例认输?”
他的声音有些大,盖过了雨声,所以这台下恰好都能够听见,一众哄笑声传来。
台上的洛孤雪静默的坐在那里,而宁清瑶的嘴里含着一颗棒棒糖,看上去很慵懒,完全没有洛孤雪的眼神那么认真。
顾渊将手腕的衣袖微微卷起几分。
他抬起头看向秦欢,表情很平静。
“今天不会。”
秦欢眸子里的讥讽缓缓收敛,他甩了甩手腕,看向顾渊,“怎么,顾师兄今天打算指导指导师弟?”
“你可以这么理解。”
顾渊这一声落下来,台下的笑声又免不了响起一阵。
顾渊从他的储物戒指里面,拿出了一把玄铁剑。
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恨我。”他握住了剑柄,动作慢条斯理的。
手上这把剑并不算锋利,严格来说,刃都没怎么开的好,看上去稍微有些钝。
“我怎么会恨顾渊师兄呢,我对顾渊师兄……可谓是尊敬的很啊。”秦欢的眸子里多出了许许多多的不悦,很显然,他并不是很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。
“是吗?”
“那当然了,我可是指望今天顾渊师兄,再好好教导教导我剑法呢。”
“你太笨了,学不会的。”
顾渊淡淡的念了这一句以后,他走上前一步,灵气简简单单的在手中凝聚,而秦欢也握紧了手中的那把长剑,他用的是血屠山的剑法,跟洛孤雪算是同一派。
台下的所有弟子都屏住了呼吸,认认真真的看着这一战,虽然可能不会太精彩,但好歹也算有趣。
每个人都很期待看到天才陨落的那一刻,大概踩上一脚会让他们觉得飘飘欲仙。
可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以后,所有人都傻了眼。
秦欢的剑法在灵宗算不得顶级,但绝对也算是中上的水平,可偏偏他的每一次挥剑,都恰好被顾渊轻描淡写的躲过,而顾渊手中的那把玄铁剑,总能以各种诡异的角度,落在他的身上,虽然只是堪堪斩在灵气护罩上面,但这其中的玄妙之处,已经足以让许多人感到心惊。
他不是废了吗?
“顾渊师兄,你又有多少灵气呢跟我耗呢?”
“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。”
顾渊无奈的摇了摇头,错身躲避开他刺来的那一剑,嘴里还念念有词,“我之前应该也没得罪过你,所以我就当你是嫉妒我吧。”
“不过吧,这也没什么丢人的,你现在想踩我一脚,多点名声,那也是合理的事情,其实本来也没什么所谓,给你当个垫脚石也好,就是你这心态不太行,剑法也很烂,握剑的手都不稳,剑意也没有一点的锋锐之气,你见过多少血,又杀过多少人呢?”
面前的剑锋在朝着他刺来,可顾渊的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,只是平静的歪头避开,“灵宗的考核任务你做了多少个?啊?杀过邪修吗?被散修劫过财吗?和人争过福缘动过手吗?”
“你的剑没有血气,心不够静,太过于浮躁,还得再多练几年。”
顾渊随手的挥舞着手中的玄铁剑,剑刃每一击都落在了秦欢身上灵气最薄弱的地方,他的灵气护罩破碎,还好顾渊手上的剑并没有开刃,最多就是留下一道道青紫的痕迹。
一剑。
两剑。
十剑。
顾渊所出手的每一剑,秦欢都没有还手的机会,他手上用的要是好一点的剑,大概秦欢现在已经被剁成了一滩烂泥,连喘息的机会都不会有零星半点。
秦欢开始抓狂。
“你越是急躁,你的剑就越是不稳,你应该抱着杀了我的心态来出剑,冷静,要学会冷静。”
顾渊一字一句的念着,可很明显的是,他对面的秦欢已经彻彻底底的抓狂,灵气开始狂乱的溢散,不只是依附于剑锋之上,而是开始在他的身边形成乱流,有火焰开始燃烧起来,他是火灵根,这倒是很正常。
“看来你是学不会了。”
顾渊手中的玄铁剑忽然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翻转,脱手,再被他握紧,往前猛的一刺,这就是最简简单单的,每个学剑的修士,都要学习的基础入门剑技。
看上去就是很简单。
但这一剑将秦欢的胸膛刺穿。
顾渊握住剑柄,猛的拔出,血流如注。
而顾渊已经恰好好处的避躲开,没有一滴血溅落在他的身上,他站在了擂台的边缘,看着秦欢瞪大双眼,低头,望向自己胸口那个血洞,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,却又怎么都发不出声音,最后只能堪堪发出一句嘶哑的吼叫声,然后跪倒在地。
整个台下的弟子都伸长了脖子,面色苍白,假想着若是他们换做是秦欢的位置,现在又会如何?
顾渊手中的玄铁剑,也因为这最后一击,无法再承载灵气,化作了一地的碎片。
在上方观战的灵宗长老,很快就冲上了论剑台,检查着秦欢的伤势,秦欢当然是死不了,顾渊没有下死手,只是他即便是喂着上好的丹药,也要在床榻之上好好的休养一个月了,接下来的灵宗大比,他就没有参加的可能了。
“是我胜了吗?”
顾渊抬头,视线穿过面前的雨幕,望向面前的灵宗长老。
“同辈之间较量,下次出手不可如此狠辣。”灵宗长老表情严肃的告诫他。
“好。”顾渊点了一下头,慢慢的走下了论剑台。
看台之上,宁清瑶的眸子变得愈发明亮起来。
洛孤雪似乎有些恍惚失神,她久久的没有言语,直到顾渊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里面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院子里的灯笼亮着。
顾渊常年都会点灯笼,灯笼的光对他来说不会算是太刺眼,黑夜里总要有那么一两盏灯火,他喜欢听雨,破天荒的泡了一壶茶,往里面加了几滴血,就当是犒劳一下自己。
当脚步声在耳边响起以后,顾渊急匆匆的把那杯茶一饮而尽,视线再一次切换到趴在门上的蝙蝠,看见了身穿着黑裙的洛孤雪。
顾渊愣了一瞬。
因为洛孤雪这条黑裙很好看,也不只如此,这样吊带,荷叶边的裙摆,明明是之前他给宁清瑶画过的款式,是她找人做出来了,然后送给了洛孤雪?
顾渊很喜欢这条裙子,因为洛孤雪身姿纤长,肌肤白皙雪腻,却又莹润的恰到好处,水嫩嫩的像是泛着光泽,她裙摆下的长腿在夜色中晃荡,漆黑的发丝轻舞,走到了门边,轻轻的敲门。
“进。”
洛孤雪推开了门,望见了正坐在屋檐下赏雨的顾渊。
她的手上捏着一把油纸伞,走到了顾渊的面前,迟疑片刻以后,她粉嫩的嘴唇微动,“秦欢故意讥讽你,是因为我。”
“因为你?”
“秦欢是林剑宵的人。”
“林剑宵又是谁?”顾渊困惑的看向洛孤雪。
洛孤雪的眼眸冷淡,“你不知道?”
“我在这院子里待了两年了,也不怎么打听这些,我又怎么会知道呢?”顾渊无奈的笑。
“林剑宵是青峰山的人,以前是你的师弟,只是那时候他还没有领悟现在的清风剑意,所以不怎么被人知道,两年前他领悟了清风剑意,现在的修为仅仅在我之下。”
“嗯?”
“他想和我结为道侣,被我拒绝。”洛孤雪一语道破因果。
“所以说,林剑宵因为我这段时间和你走的近了一些,所以心有不满,让秦欢羞辱羞辱我,大概是这么个意思,对吧?”
“是。”
“那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?”顾渊抬头看向洛孤雪。
他之前一直都低着头。
嗯,是在偷瞄洛孤雪纤细笔直的雪白美腿。
“林语宵很厉害,你要是遇到他,直接认输就好,我会解决他的。”洛孤雪轻声念。
顾渊无奈的笑,“你先前希望我别这么颓废, 所以我出手了,现在你又要我干脆认输,洛孤雪,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呢?”
洛孤雪听见他这句话,身子却轻轻的颤抖了一下,她别过脸,“所以……你是因为我才在灵宗大比出手的吗?”
顾渊一怔。
坏了。
“不算吧,就是想着赢一两场意思一下就好了。”
“那你遇到林剑宵的时候,直接认输就好。”
“好好好,夜深了,早些回去休息吧。”顾渊轻笑了一下。
洛孤雪望了一眼茶壶里尚且温热的茶水,茶水还在冒着袅袅热气,她轻咬着嘴唇,转过了身,撑起油纸伞,离开了顾渊的小院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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